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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欣-《有求必應》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021年。


  京海扫黑行动大获成功。


  盘踞京海十余年的强盛集团以及各方保护伞被连根拔起,高启强、赵立冬等人最终被捕,包含安欣在内的小组成员均获得表彰。


  安欣开车路过了莽村。


  时隔十五年,这里已经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一切已经变得物是人非,唯有那棵祈愿树还在。


  寒冬已去,南方的春天雨水频发,湿气贪婪地吞噬着这片大地。难捱的湿气总是侵蚀着安欣的老腰与曾经受伤过的肩,他撑着伞下车,站到了当年李响所站着的地方,绵延的雨丝夹杂在湿冷的阴风中,沾水的红色飘带笨重地飘起,他身上是蚀骨的痛。


  “要许个愿吗?”


  安欣回过神来,看见一个女人拿着一根红飘带走来。他差点就忘了,莽村变成了度假区。这些店家为了赚钱,真的是风雨不改啊,安欣感叹着,接过了那根飘带,湿湿黏黏的,抬头就能看见祭坛前“有求必應”的字眼。


  安欣从来不信佛,他只信国家、信党、信自己。


  李响亦是。


  但安欣至今都不知道当年李响是用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求死的。


  他只依稀记得,那日的雨也下得淅淅沥沥,潮湿的水汽夹杂着血腥味如蛛网,铺头盖面地网住了李响,将青松的清香给扑灭,永远地困住了李青的灵魂。安欣顿然觉得喉咙里泛起酸水。他收起伞,并没有在红飘带上写下愿望,只是拿起它一圈又一圈地捆在自己手上,让那湿冷的感觉透过皮肤蚀入他的骨肉之中,去切身感受李响当年穿过那些红飘带差一些就能接住刀的手。


  有求必应,多讽刺的字眼啊。


  如果真的有求必应,那就让李响回来吧。


  哪怕是在他的梦里。


  安欣如同枯萎的芦苇,立在这里这么想着,虚弱地飘荡在这风雨之中。


  几日后,是表彰大会。


  安欣穿着一身整齐的警服站在台上,警帽下的是藏不住的白发。


  李响离开后,几乎没有给安欣留下什么,连仅留给他的卡,也去了该去的地方。安欣单手放在兜里,偷偷抚过那日在莽村带走的红飘带,飘带上没有落下一笔,却刻满了安欣对李响的思念。


  他是有私心的,至少让它替李响和自己一起站在这台上。


  为他颁奖的是老纪。他握着奖牌扫过台下,恍然间他想起了二十一前的表彰大会,可现在台下已经没有他曾经那些熟悉面孔了。


  京海的天,终于亮了。


  安欣已经独自一人走了十五年,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冲劲,匆匆发表了几句谦虚的获奖言论,唇角一直低垂着,鞠了个躬就低头回到座位上去。


  他的心情仍是沉重的,是一种低沉难忍的伤痛压在胸前。


  台上的讲话仍在继续,“罪恶需要掐根断芽,只有日日扫,年年扫,才能让群众生活在幸福安宁中。”安欣正在低头发呆,一只手摸着藏在口袋里的红飘带,台上滔滔不绝的发言弄得他有些犯困。


  他眼皮发沉,合上就差点睡了过去。


  “这次行动,还要表彰一位同志。他愿意牺牲自己前途收集证据,在这次行动中功不可没。”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如寺庙中向神祈祷的木鱼声,踏在了安欣的心上,一声声,与他的心跳声重合。


  那阵微弱的脚步声瞬间在安欣耳膜中炸开,沉稳的、熟悉的。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安欣心中一紧,猛然抬头——“有请李响同志。”


  只见一个男人从后台缓缓走出来。他和在座的人都不一样,身上没有穿警服,只是穿着一套看起来非常正式的西装,被梳得整齐的黑发里清晰可见地夹着几根白丝。


  这个男人的出现,使得全场变得一片死寂。寂静过后,是满堂喝彩与掌声如雷,不少人为此惊呼出声。


  安欣耳畔一阵嗡鸣,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的男人,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了。


  李响也老了,脸上的皱纹了多了几条,不再像是墓碑前那张黑白照一般意气风发。他捧着奖状,眼神在台下扫荡着,最后落在了安欣身上。


  迎着一阵热烈的掌声,李响一步步向安欣走去。二人眼神相撞,李响就如十五年前一般,向安欣笑了笑。这是李响欠了安欣十五年的梦,安欣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一瞬间喉咙就被哽住了,视线被打转的泪水所模糊,甚至无法看清李响的脸,但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安欣屏住呼吸退后了半步,双唇连带这面上的肌肤都肉眼可见地发颤,半天没有发出半句声音。直到窒息感攀上来,他才倒吸了一口气,就在喉结滚动吞咽的同时,忍了整整十五年的泪意瞬间涌上眼眶,豆大一般的泪滴划过眼角的皱褶一路流落。


  “安子?”


  李响走到安欣面前,抬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


  不等李响反应过来,安欣一拳砸入李响腹中,感受到对方实实在在的温度后心脏一颤,心中宛如被一颗接着一颗撒落的钢珠砸入,一下一下的、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心间。


  李响没有躲开,顺着安欣出拳的姿势,将他一把拉入怀中,紧紧相拥,“安子,这些年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接着一声的道歉在安欣耳边响起,他浑身忍不住发抖,泪流满面地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响——”随着那熟悉的称呼再次破口而出,安欣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入李响宽肩上发出了无声的痛哭。


  他的响回来了,就算是梦也好。


  “响——十五年了,我终于梦见你了。”


  此后,安欣兜里总揣着那根红飘带,去到哪里都带着,那李响也会在。


  这个梦,安欣做了好久。


  他不敢睡觉,就算困得不小心睡着了,也不敢睁眼去看早上的太阳。他怕太阳太刺眼,晃得李响会再次消失。


  不过李响没有让他失望。


  每天早上起床,安欣都能闻到早餐的香气,那是李响亲手做的。手疼的时候,李响也会主动为他按摩,轻柔地手法、温暖的掌心,这拖了十几年的老毛病,好像一下就痊愈了,也不怎么痛了。


  李响告诉安欣,当年是安长林救了他一命。


  安长林早就看出了李响的不对劲,几乎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把他救回来了,为了不露馅,还把他带到了渤北去。后来为了暗暗配合扫黑工作,他才回到了京海,在背后做着一些协助工作。


  李响一边那么句句道来,一边为安欣按着臂膀。安欣抬头看着李响,只是默默笑着,没有说话。


  因为这些都是安欣十五年里反复想象过的。


  如果李响没有死,如果那天自己能拉住他。


  可惜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


  安欣对李响说,如果这是真的,他愿意在这梦中长眠。


  李响迟迟地笑了,打趣着安欣,“那我得一脚把你踹醒。人都回来了,你还整天想着做梦的事。”


  四目相对,安欣看见李响脸上新增的皱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唯一让安欣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李响并没有停留在31岁。


  他依恋这份真实感、这份独有的温暖。逐渐地,他开始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慢慢接受了李响回来了的事实,不再质疑这场梦境。唯一没有变的是,安欣依然习惯带着那条红飘带。


  大家都说,李响的回来,让安欣脸上多了份神采,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然而李响每次看着安欣的满头白发都心疼得不行,特地研究了各种各样增加黑色素的方法,每天就窝在安欣家的厨房里捣鼓着食疗,给安欣一顿一顿地喂下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原来自己才是那最有效的疗法。


  几个月后,安长林回京海看安欣。安欣头上的银丝褪了,重新长起了黑发,原本皮包骨的身躯也长了些肉,人看起来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反观李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安欣累的,眼角又多了几条细纹。安长林让他别宠坏安欣了,人都那么大了,该让他自己照顾自己。而李响总是笑着,看着安欣说自己乐意,说要把那十五年都补回来。


  2023年。李响已经回来两年了。


  安欣的生活习惯也改变了很多,一下好像回到了2000年一样,和李响影形不离。


  清明节将近,李响说带安欣回去祭祖,于是安欣和李响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莽村。


  今年春季难得放晴,这一带游客多,正好碰上了假期,挂满红绳的巨大榕树下挤满了人。那刻着“有求必应”的祭坛上插满立香,白色浑浊的烟侵蚀着空气,熏得让人睁不开眼。


  “要许个愿吗?”


  又是那个女人。


  安欣礼貌地摆了摆手,应道:“不用不用,我们不信这个。”


  话音刚落,树上随风飘来了一阵风铃声,一丝一丝的余音,绕着心房打转。安欣心里一空,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是一种诡异的怪异感从心底升起。


  我们?


  他眨了眨眼,再次睁开眼时,眼角缓缓淌出了一阵温热,他伸手一触,才发现那是泪水。


  他茫然侧过头,李响原本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响?”


  安欣心里一紧,匆忙回头。


  李响不见了。


  “响?响......”


  他大脑茫茫一片空白,声音颤抖着在树下找了一遍又一遍。


  可这里人影幢幢,他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身影,彷如那个很早前的那个梦,久远地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又被掀起。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缠绕在手心的那片湿漉漉的红飘带,还有那日淋着大雨让他开枪的李响,他回头看向安欣的目光是深切的,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在告别。


  一阵尖锐无比的耳鸣刺破人群声,巨大的恐慌侵蚀着安欣的心脏。安欣直直地杵在树下,人群更迭,风吹过,红飘带撞入眼帘,一瞬间,他想起的是那张黑白的遗照、发黄的笔记本、褪色的警服,却怎么也想不起明明刚刚就在身边的李响的模样了。


  这才是现实?


  那贯彻心扉的痛,让安欣失力,险些滑坐在地。


  “安欣!”


  安欣随着声音茫然回头,李响拿着一束立香站在人群中。那阵泪意又不知觉地涌了出来,安欣害怕李响下一刻又消匿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是用跑地扑了过去,将李响拥住。


  他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这一切是梦。


  害怕是自己亵渎了神明的好意,所以才遭到惩罚。


  “我以为你不在了响......我好怕这是梦。”


  李响第一次见安欣如此慌乱,紧紧把安欣拥在怀里,轻轻告诉他,“这不是梦,安子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了,不哭了,啊?”


  那让人安心的臂膀和体温,把安欣从混乱中拉起,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向口袋......那根红飘带不见了,李响真的回来了。


  莽村的祈愿树显灵了。


  不是梦。


  他看见李响身后祭坛上刻着的字


  ——“有求必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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